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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刺客列传】【钤光】温年里(番外)

*9k字一发完

*主钤光 带全员

*都是狗粮都是糖,附赠清凉?小车


👆🏻前文戳拉斐尔




1
民国三十二年二月。
除夕将近。
陵光自寒风击窗声中睁开眼,一个吻落在他眼角。
“早上好。”
身边的男人有力的双臂环着他,温柔地笑着。
他们挤在不足三十平小屋中的破旧单人床上,陵光却觉得拥有全世界。

嘴角扬起,“早上好。”

这才发现对方已穿戴整齐在被子外。
不悦道,“怎不早点叫我。”
“七点到七点一刻就叫了三次,”公孙钤笑着摇摇头,“有人非但不应,还一挥手打在我鼻子上。”
“我吗?”
陵光一愣,赶紧去看他鼻子,“疼不疼?”
公孙钤攥住他送来的手,亲了一下指尖,温和道,“我打了饭,去洗漱吧。”

铁饭盒盛着热气蒸腾的白米粥,碟子上摆了两个馒头。
咸菜都没有的简陋早餐,在仅烧了一小碳炉子的屋中凉的很快,陵光披着军大衣靠在公孙钤身上,趁凉透前咽下最后一口。

他并不觉得艰苦。
还能有什么苦过离别。

公孙钤抬手擦去他唇角一点水渍,笑着问,“饱了吗,昨晚就没吃多少。”
“饱了,”陵光自得地将空饭盒举给公孙钤,“干净不?”
“干净。”
公孙钤笑他幼稚,却还应和着夸他,如愿见得那笑弯的眉眼中一园春色。

有人笃笃笃叩门,“科长。”
陵光忙从他身上坐正,公孙钤笑着给他去一个无妨的眼神,略提音量道,“进来。”
走进来的是个年轻人,陵光认得他,公孙钤下属的小接线员。
情报科上下对二人关系心知肚明见怪不怪。那人只恭恭敬敬行军礼,“公孙科长早,陵秘书早。”
“早,”公孙钤对他温和一笑,“什么情况要汇报。”
“报告科长,大帅下来巡查,我科是否派人去接。”
“于礼当是,”公孙钤点头,“这事就交给仲副科长,去通报吧。”
“是。”
那年轻人后跟一并,转身,目不斜视地出去了。

他一出门,陵光笑道,“仲堃仪铁定是要生气的。”
又道,“公孙科长架子够大,大帅都没这面子让您亲迎。”
公孙钤摇摇头,“有什么办法,科长秘书刚起床,总不能就这么带着去迎大帅。”
然后笑着指指他身上睡衣,“你说,是谁架子大。”
陵光狠狠丢了个帽子过去,却被对方稳稳接住。
“怎么还动手,莫伤了人。”
这人总是一脸端庄和煦把自己堵的哑口无言,当年怎就信了他谦谦君子风度怡然。

公孙钤见他仍瞪自己,便兀自捡了两件衣物递到手中,“还不快换衣服。”
陵光挑挑眉,“去哪儿。”
“会议室见大帅啊,”公孙钤亲亲他眉毛,“真以为事不关己?”
“哦。”陵光红着脸点头,“你先出去。”
“怎么,怕我看。”
公孙钤被逗笑,“你哪儿我没看过。”
陵光脸更红了,咬着牙低声道,“衣冠楚楚。”



2
齐之侃一身利落军装,正上座与仲堃仪谈天。
见公孙钤推门进来,扬手去了个招呼。
“公孙先生,别来无恙否。”
“齐大帅。”
公孙钤站定,行了个军礼。
“诶,”齐之侃忙拉住他手,“你我旧友重逢,不必多礼。”
看眼跟在他身后的陵光,笑笑道,“这位是新来的陵秘书?”
公孙钤一笑,“陵光,问齐大帅好。”

“齐大帅。”
陵光无军职,只中肯地做了个揖。

“海归人才不可或缺,谨代表联军欢迎你加入。”
齐之侃复而一笑,“但这礼实在受不住,硬论位分陵老先生还是我上司......”
公孙钤不着痕迹地看眼陵光表情,只避重就轻捡了句,“人多眼杂,礼不可废。”
齐之侃不再多言,示意他们在右向位子落座。

公孙钤抬眼,见他右侧已坐了一人,眉眼清冷,面容俊秀,未着军服,衬衫呢裤正显腰窄腿长。
了然一笑,上前颔首,“想必这位便是蹇宾蹇参谋长。”
“公孙科长,久仰。”
那人看似不可近人,语气却极为客气。

陵光觉着好笑,彼此职位相称,再加上几句套话,倒教熟络的人显得生疏,生疏的人假装熟络。
又见公孙钤不悦地瞥了自己一眼,忙收了笑,悻悻低头记录。

会议终了,齐之侃将公孙钤拉到一旁,直嘱道,“越到最后关头,越要慎重,尤其你们,是我方底牌。”
公孙钤心下一叹,道,“我们这些弄笔杆子的,能有什么危险,倒是大帅弹风炮雨里来去的,要多慎重些。”
齐之侃点头,坚定道,“待到胜利,与君共饮。”

“就你那胃,待到胜利,也不准饮。”
说话的是刚出议会厅的蹇宾,正冷挑着眉看他。
“一点不成?”齐之侃哀求。
“没商量。”
蹇宾看他一眼,又对公孙钤点点头,直接走过两人向着不远处停着的轿车去了。

公孙钤笑笑,“现在有人管着你了。”
齐之侃耸耸肩,“其实他大多数时候是听我的。”
又笑道,“想必陵秘书不那么好管教吧,毕竟曾是锦衣玉食的少爷。”
公孙钤认真想了想,于是就颇为欣慰地一笑,“他很乖。”



3
陵光在车子里坐着,百无聊赖。
车门忽然开了,他忙凑过去,上来的却是仲堃仪。
“怎么是你。”
“别这么失望啊。”
仲堃仪笑着碰碰他肩膀,“问你个事儿。”
陵光瞧他一眼,“你说。”
“听说春节有假期,科长可有提过。”
“没听说。”
“你都没听说?”
仲堃仪不可置信,皱眉道,“他这是要给我们惊喜?”
陵光好笑道,“我要举报你,革命意志不坚定。”
“少来,你不想跟钤出去走走?”
陵光被他说得心动,却只无奈一笑,“想啊,他忙。”
仲堃仪理解地看他一眼,“懂,小孟可不也是。”复又惋惜喃喃,“听闻下城区庙会一直办的不错,本想带他逛逛,哎......”
陵光见他低落,便拍拍他肩膀安慰道,“你别愁了,回头我问问公孙,明儿给你个准信儿。”
“好嘞,多谢少爷。”
仲堃仪拱手,忽然想到一点,调侃道,“等下,你叫他什么?”
陵光不解,试探道,“公孙......?”
“私下呢?”
“一样,公孙钤。”
仲堃仪大笑,“我叫他钤都十多年了,你这个枕边人居然还连名带姓地唤......”
听到枕边人一词,陵光大窘,捶他胳膊,“你胡言什么。”

不过转念又想,好像却是这么个理。
便红着脸问道,“孟章私下怎么唤你?”
仲堃仪一脸神秘,“天机不可说。”
“什么呀……”陵光白眼,“那春假的事儿我也不便问了。”
“诶?你公报私仇。”
“我若问了才是公私不分。”
“成成成,你跟着他别的没学着,就嘴皮子功夫见长。”
仲堃仪只得投降。
“我说了,你可不准告诉了别人。”
想想又加句,“特别是小孟。”
“好好,你快说。”
仲堃仪凑到他耳边,小声说了两个字。
陵光耳根一热,睁目看他,“真假?”
“那还有假。”
仲堃仪得意地扬扬眉毛,“你行吗。”
“应该......不行。”

正这时,有人敲敲窗子。
“堃仪?”
见车外是孟章,仲堃仪忙拉开车门下来,眉开眼笑道,“你们也散会了,一起走?”
回头对陵光挤挤眼:绝对不许说。
陵光不理,含笑跟孟章打招呼。
对方亦笑着回他,指指前方,“那我们先回去了。”
陵光点头。

他看到孟章自然地去牵仲堃仪的手,耳边又想起仲堃仪刚刚那两个字,赶紧低下了头去。
良久,他想,这样战乱的年代,无论是仲堃仪和孟章,还有刚刚的齐大帅和蹇参谋长,每个人怕都把今天当最后一天,故而有所爱都坦然写在脸上。

自己既然已在这里了,又有什么好扭捏呢。

他笑着看公孙钤打开车门,坐在自己身边。

“怎么这么看着我。”对方被他盯得摸不着头脑,于是伸手摸摸他脸。

也许不能像仲堃仪那两个字那般露骨,但至少......

陵光凑上前,在他嘴角吻了一下,“我们回去吧……阿钤。”



4
夜半,陵光点了锡灯起身。
他凝神看着公孙钤晕在暖光里的脸,那么近,一伸手就可以触到那微抿的唇,消瘦的双颊,还有眼角隐不去的倦意。

陵光知道,他很累。

密报、暗文、排兵图、地形图雪片一般砸下,偏他又是个操心的命,遇事非亲力亲为,倒把这情报科长做得像后勤部长。
有时深夜睁眼,他还直直坐在案前,只燃一灯如豆,皱眉低眼。
若问他“我能帮上什么忙”,他便只笑着亲亲自己额头,“没事儿,你快去睡。”

陵光觉得自己这秘书做得实在失败。

就这会儿,他又不知什么烦心事儿入了梦,眉头紧锁的。
想伸手替他熨开眉心的纹,却尴尬发觉自己一手提着灯,另一手撑着身子。

于是下意识的,陵光低了头,吻在他双眸间,轻轻一触便分开。

公孙钤浅眠,他眉宇慢慢舒展,睫毛动了动,半睁开眼。
“弄醒你了?”陵光忙低头道歉,“还没天亮,你再睡会儿。”
“原本也快醒了。”
公孙钤抬手接过锡灯放在床头架上,“睡不着了?”
陵光缩回被子中,把脸靠在他胸膛上,听他心跳一下一下稳稳当当,心里宽慰不少。

公孙钤摸摸他后脑,柔声道,“最近怎么心事重重。”
陵光轻轻一叹,扬脸看他,“你总能轻易看穿我心。”
公孙钤笑笑,“你一不开心便都写脸上,这么多年没变过。”
“别人可没这么说。”
“别人会和你说这个?”
陵光语塞,不悦道,“这么说你还当我是孩子。”
“谁说的,你早长大了,”公孙钤笑着把他按回怀里,“但我在,你可以一直当孩子。”
陵光脸一红,小声道,“那还不是一样......”
公孙钤笑而不语,只缓缓抚着他后背,良久才道,“所以,是什么事。”

陵光犹疑着如何开口问春假之事,嘴上只含糊着,“也没什么,我怕你太累。”
“我无妨,你可还吃得消?”
“我?”陵光自嘲,“每日准点吃睡,倒像来蹭白饭的。”
“不成你在忧心这个?”公孙钤点点他额头,“我觉得不是。”

陵光见终究瞒不过他,咬了咬下唇,索性低头道,“你除夕那日有工作吗。”
公孙钤被他一副做错事等罚的委屈样逗笑,想了想猜测道,“你是要问春假的事?”
陵光乖乖地点点头,“仲堃仪要问的。”
公孙钤大笑,“我还没说什么,你便把他卖了。”
“他又没交代不能说,”陵光耸耸肩,又偷看他一眼,“这么问会不会让你为难。”
公孙钤眼底一动,低头亲了亲他眼睑,“你不用这么懂事的。”
“我一直很懂事啊,”陵光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,小声道,“那春假的事……?”

“就听你的吧,”公孙钤拉过他手,十指相扣,“我还欠你一次约会呢,小少爷。”



5
陵光推开临时办公室的门时,蹇参谋长坐着正座批公文,齐大帅立在旁边,一手揽着他腰,笑呵呵耳畔低语着。

心下敲定两遍,确是大帅的办公室,便淡定上前两步,恭敬递上文书,“大帅,科内人员编制变动,科长叫我送来。”
“到底他心细,”齐之侃接过,“辛苦你了。”
“大帅客气。”陵光礼貌颔首。

“公孙先生在忙什么。”齐之侃将手中纸张撂在桌上,随意问道。
“月前几余次战役总结会议报告之类......”陵光斟酌着,作不经意道,“科长操心惯了,便是无事也寻了事来忙。”
齐之侃叹气,“劳心亦伤身,你记得劝他多歇息。”
陵光心说他若听劝倒还好,嘴上却道,“大帅才是,战场刀剑无眼,万望珍重。”

蹇宾瞥了齐之侃眼道,“可有的人啊,只把自己当铁人用着,刀锋枪口也敢往上冲。”
陵光垂眼一笑,“想必蹇参谋长便要多费心了。”
蹇宾握笔的手一顿,挑眉道,“倒真是公孙科长的人,说的话都这般像。”
陵光听不出他褒贬,只得仍谦和笑着,“终不及齐大帅的人聪慧能干,也只能跑跑腿传个话。”
此言即出,立在一旁的齐之侃就笑了,梨涡浅浅,俊逸眉眼颇带三分天真璞质。

陵光一走,蹇宾看他一眼,“小齐笑什么?”
“诚如公孙先生所言,他这小秘书着实很乖。”
“那你便也去找个秘书。”
见蹇宾顺势捋起一沓公文,齐之侃忙眼疾手快按下,“玩笑而已,你别丢......”
复又笑言,“人都说你聪慧能干,我自然有你便足够。”



6
仲堃仪斜倚着树干,和孟章同读一本书,手臂松松搭在他肩上。
孟章身型较他瘦小,似整个人被他环在怀里。
压着积雪的枝丫投下阴影,将二人笼在其中。

陵光出了二层砖楼,见此景便想,藏在被世间遗忘方寸的,那经年累月后的平淡祥和才最最可贵。


仲堃仪也看见他,就低头对孟章说了句什么,笑了笑瞟向一侧。

顺着视线望去,墙角正围了二十来个人,圈子正中间摆了一张桌,公孙钤正低头写对联。

陵光脚步放慢,远远地看,他身后是灰砖青瓦,手边是稠墨敝桌,粗布麻衣裹着一把笔挺瘦削的骨骼,洗得袖口开线的衬衫挽至手肘,凛风无声冻红了指节。

从前只埋了心事偷偷地瞧他摆弄笔墨,终不若如今可混在人群里大大方方地看来得好。
不需任何缀饰,就低着眼站在那儿,便是怎么也看不倦的景色。

又忖度,生于乱世,他兰质慧心与男儿血性一并许了山河旧土,若是生于盛世呢?想必意气盎然满志踌躇定得一展风流。

公孙钤,绝非池中之物。

这般想着,便觉十年的追寻,好像还蛮值得。

陵光自叹一记,其实方才于蹇宾之言,一半回他调侃,一半亦真心感言。

暗自忿然,在你面前便口角笨拙的,离了你又虚作得要命,以前蠢些倒还好,置身事外也心安理得,现被世事磨得精了,跟在你身边却还是顶不上什么用,竟是你太过宠溺,还是自己到底不够慎重……

公孙钤不动声色抬了两次眼,都只浅笑着掠过陵光,口上和和气气与身侧小科员们答问,沾墨的枯槁毛尖在他手中走得稳快,熨贴滑过红砂纸,直至桌角还余薄薄一叠,糙木笔杆便放下了。

笔触浑厚,劲削有力,旁人啧啧。

公孙钤用湿布巾擦去手上墨汁,撸下袖口,向树下偷闲的仲堃仪摆摆手,“堃,剩下你来写。”

仲堃仪对孟章眨眨眼,“我说什么来着。”
孟章只笑着捏捏他手指,“你快去。”

公孙钤交去了笔,侧身穿出人群,走到陵光面前。
陵光有些迷糊地抬头,神游散开的眼光又聚回他身上,微微扯了下嘴角,弯着眼问,“怎么?”
公孙钤不语,缠上他指尖,微笑看他。

两厢沉默半晌,他温言道,“你跟我来。”

公孙钤牵着他的手来到办公室,门扉关在身后,一伸手搂住他的腰,把头埋在脖颈间。
陵光感到他下阖的睫毛扫过皮肤,又柔又痒,抖着缩了缩,心想他素来持重,白日这般主动亲昵倒也少有。
不知从何问起,只犹疑开口,“为何不写完。”

“你让我分心了。”
良久,耳畔响起喃喃。

陵光轻笑,回头眯了眼看他,“怎么忽然说起情话来。”

“因为我想让你知道。”

那人自极近处低语,“可想好去哪儿?”
又补充道,“约会。”
“想好了。”
陵光摇了摇头,“哪也不去了。”

“你在哪儿,我便在哪儿。”






7
执明刚回到公寓,闻见袅袅香气,随手将公文夹丢在一旁,扯了扯领带,推开厨房的门。
慕容离背对着他,面前蔬菜,肉馅,面粉井然有序。

执明笑了笑,上前抱住他腰,“你穿围裙的样子真好看。”

便是过了许多年,还是每日不厌其烦地感叹:我家阿离真是好看啊。

慕容离习以为常,只淡淡一句,“你天天要说?”
执明笑着点头,“要说。”
慕容离瞥见他随意开着的衬衫扣子,拉领带松垮搭在颈上,便道,“去歇会儿吧,好了叫你。”
执明看着对方动作灵巧,手中一片片面皮圆且薄,十分精致,不由笑眯眯道,“你真贤惠。”
又在耳边呢喃,“阿离,嫁给我吧。”

慕容离手上停顿一下,很快自若如常道,“看来不累,烧水去。”
“得令!”执明啄了一下他侧脸,喜滋滋地去了。

明明比谁都聪明,怎么就长不大似的。
慕容离低眼摇了摇头,唇角不经意勾了勾。

执明刚换下拘束的西装,便闻电话铃响起,提起听筒,那边是陵光的声音,“执明?”

执明险些蹦了起,旋即骂道,“你小子,到了上海就没了音信,我只当你被炸死了呢!”
“我这才有时间便联系你了,”陵光笑笑,“除夕快乐。”
执明先是一愣,哑住片刻,转而感慨,“好像十年没有人与我说过这句了。”
“胡言,我前前个年便与你说过。”
执明跺脚,“你就不能让我有点情怀。”
陵光好笑,“三十多岁了,还不稳重点。”
“你稳重,好好教授不当,巴巴跑回战场去。”
陵光笑而不语,只道,“叫慕容接一下。”
“我还没说完!”
“不想跟你说话,叫离美人来接。”
“就不叫就不叫......诶?阿离......没......没和谁说话啊……喂喂阿离”

“喂。”
听见熟悉的声音,陵光勾了下嘴角道,“他还是被你管死死的。”
慕容离不答,只淡淡道,“除夕好。”
陵光苦笑,“你这语气是在祝贺?”
“看来你们没事,”慕容离平静道,“汪伪宣战了,上海情况如何。”

陵光收了笑,沉默些许,“挨一日是一日,”
又叹,“我倒是有运,最艰难时都过了......”
“但你如今在了,“慕容离低声开口道,“会胜利的。”
“我知道,”陵光笑了,“皇军气数已尽,不出两年便会有佳报与你。”
“嗯,”慕容离轻轻点头,“要活着,你也是,公孙也是。”




8
桌上的灯盏有些暗了,公孙钤放下笔,就要去拨灯芯,这才见身侧那人正支着下巴打瞌睡,抬起的手又放下,任由它越燃越弱。

陵光阖着眼,手肘下压着一沓文书,隽秀的小楷工整好似印刻,白皙的小指磨得红了,指尖还沾染了几点墨。
公孙钤暗自一叹,他这要强劲儿倒是一点不变。
轻轻将人拉到怀里,想他睡得舒服些,许是太乏,他只动了动睫毛,没有醒来。

暖玉在怀,无心再写半字,那就专心看看他吧。

其实如陵光所言,他的心事,公孙钤大致是知道的,奈何二人虽终日相伴,留给对方的时间却不多,心头再多话要说也只化为匆匆一吻,然后各自繁忙。

待到偶有破碎闲余,心间便全是他了。

不在他身边这些年,陵光着实成长许多,有意无意耳闻目见他言谈处事一丝不紊,暗自慰然一笑。
很久以前他便知道,陵光是天赋异禀,骨子里亦有几分争强好胜之心,只是先天被身份所限,后又被自己所缚,离了这些,他才得真正涅槃,显露锋芒。

然而过程,太过残酷。

有时公孙钤自问,如果知道他将经历的一切,自己还舍得放他离开吗?
有的问题注定没有答案。战火不熄,家国命途将去往何处尚不可知,他们之间有哪有什么如果可言呢。

思至此又抱紧了怀里的人,其实在他眼里,陵光一直还是那个聪慧倔强的小少爷,固执又狡黠,慵懒又贵气。
若说倔强是印在骨子里,那高贵这东西,恐怕是融于血液中。



灯火摇曳两下,便彻底熄灭了。

公孙钤将陵光打横抱起,稳稳当当行了几步,小心地放在沙发上。
然后半跪在地上,低头吻在他唇上。

陵光迷糊地睁开眼睛,室内的黑暗叫他不适,眨了两下方见,眼前那人含笑看着自己,近到几乎鼻尖相触。

“睡醒了?”
公孙钤抚上他的脸,在耳廓划了个圈,而后顺着颈侧徐徐向下。

指尖冰凉,陵光却觉轨迹所至热了一路,又见他眼底情l欲分明,瞬间清醒不少。

但他未动,顺从地任其游走,直到领口盘扣被解到第三粒,方才红着脸握住他的手,“这里可是办公室。”
公孙钤牵着他的手,压在头顶,只用三分力道,面上仍笑得温和,“忘了吗,整楼只有你我而已。”



腊月的夜晚最是寒长,炉中最后的炭火也化为青烟散去了。

公孙钤低下头,轻轻在陵光脸上呵着气,呼出的气息都成了小团白雾。
“冷吗?”
他摩挲着陵光白皙的手腕,扣在那儿的手松了松,慢慢向上十指相扣。
陵光的手较自己小一圈,现下暖融融潮呼呼的,不由拉至唇角一吻。

陵光小声喘了一下,本就发热的面颊更艳上几分,羽睫忽闪迷离地抬头。
轻轻拨开汗湿的刘海儿,抵上他额头,低笑着问,“今日怎么没哭啊。”

往时,他动情处总是要落泪的,公孙钤便会停下动作问是否弄痛了,他只乖顺地摇头。低头去吻他眼睑,泪却来得更凶,似春雨中零落朵朵梨花,然后双臂搂着他的脖子,带着软糯的哭腔用气丝在他耳边说:你别停下。

每这时,自持与沉着就置之敝簏,忘情地吻到他气窒,按住他双手,深深浅浅留下自己的痕迹。

睿智的眸子染上情l欲时就更深邃,直叫人坠入其中。他低着眼锁住猎物,尖削的下颚拉成冷傲的线,纵然动作仍是温柔,却任谁无法拒绝他的占有。

陵光说,你不那么理智的时候,很迷人。

公孙钤笑着摇头,在你面前,我总是很难理智的。
一声轻笑入耳,他侧眼去看陵光,像得其所图的餍足的猫咪,弯着眼笑着。

譬若落霞,美艳不自知。

那完全不晓得自己如何蛊惑他人的元凶,此刻正在身下勾着嘴角,无辜道,“那你弄哭我啊……”

话还未落,便又被缓缓填满,闭了眼,心间一片荒芜的雪原,亮得骇人,静得骇人,脑中口中所念也只剩那一个名字:
“阿钤。”

感到身上那人气息一乱,猛然搅得深了些,便又睁开眼,咬着下唇瞪他,“公孙钤,你轻些。”

“好好。”
他笑着这样说,也只是回应对方的撒娇而已。
因为他啊,从来都是宁可自己难耐些,也绝不舍弄疼他的。



窗外零星微响扰醒了浅梦,睁眼却只见墨色天地。
陵光撑着坐起身来,被厚实的大衣罩着,也不觉得太冷,身子被细心清洁过了,棉衣里子摩擦着干燥的皮肤,以及后锥隐隐酸痛,提醒着方才交织不是无端发梦。

公孙钤只穿了一条衬衫,十字项链在锁骨间盈盈发亮,敞开的领口下是略显苍白的胸膛,他正坐在对面沙发上,长腿交叠,认真端详他。

性l感,陵光舔了下干燥的嘴角,这个似乎与眼前之人并不相干的词便闯了进来。

赤脚踏在地上,凉意彻骨,心里却是燥l热。
直接踩过茶案,坐在那人腿上,拉开大衣将两个人裹在里面。
贴着他意料之中有些冰凉的胸口,用体温将他渐渐暖了起来。

公孙钤抽出手臂来,穿过他柔软的发丝慢慢捋着,良久,他问,“怎么醒了。”
陵光整个堆在他身上,动也不想动,懒懒回道,“好像闻见炮仗声了。”
“今夜是除夕,”公孙钤瞥了眼时钟,无奈一笑,“已是寅时,我们都忘记守岁了。”

“无妨,我许过愿了。”
陵光搂住他的腰,“我许愿,以后每个除夕都陪着你过。”
公孙钤心下一暖,嘴上却笑着去逗他,“怎么告诉了我,说出来可就......”

“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啊。”

以彼之言封彼之口。
对方果然不说话了,总算嘴上赢他一次。

陵光心想,一年只这一天,孩子气地自满一下也不打紧吧。

嘴角上扬,便又搂紧了他。

一生只这一人,也不算贪心吧。





END



*八人组是初心,群像使我快乐😌






民国真就是一个自带忧伤和情怀的年代啊,如果写歪那是我的锅。


感觉自己更爱国了呢(啥?


bytheway,钤光仲孟齐都是红彤彤马克思主义那个党派你们懂得,煎饼呢开始是民国政府的后来跟着小齐“弃暗投明”了。嗯这个故事我们改日再讲。

还有仲孟线,执离线我有时间再填🌚

脑洞如黑洞,然鹅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,能在除夕前发出这个已是不易。。。



提前新春快乐🏮🏮🏮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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